第2章

贺砺从太极宫出来 出承天门 左转从延禧门出了皇宫 往南过永兴坊 到崇仁坊。

应他所求 皇帝把卫国公府的旧宅还给了他。宅子位于崇仁坊的西南角 旁边就是皇城 大门开在坊墙上 正对平康坊。

贺砺回到家门前时 一名看上去四十出头的美妇人眼含热泪地从乌头门内迎出来 上下打量着眼前的青年 似是不相信当年那个少年已经长得这般高大英武 喉头哽咽说不出话。还是贺砺先向她行了一礼 道:“阿姐 经年不见 身体可还安康?”

“我都好 你……你终于回来了。”贺令芳此刻也顾不得仪态了 用手绢拭着泪道。

贺砺仰头看着卫国公府的乌头门 一切似乎都和以前一样 可是贺家 只剩下他和长姐两个人。

贺令芳强行镇定下情绪 看向他的随行。

贺砺只向她介绍了两个人:“阿姐 这两位是我的下属 鹿闻笙 戚阔。”

鹿闻笙就是在朱雀大街上给贺砺递弓之人 二十余岁年纪 脸庞方正浓眉大眼的 看着十分忠诚可靠。戚阔看上去比他年轻些 长眉细眼肤白俊俏 比起武夫 倒更像个风流书生。

两人都上前向贺令芳行礼。

贺令芳知道此两人是贺砺心腹 温和地受了礼 对贺砺道:“先回府吧。”

“自从圣上将这间宅子还给了我们贺家 我就时常过来打扫布置 好在虽是过去了八年 但府里各处改动不大 基本上还是以前的样子……”

贺砺跟着贺令芳进了乌头门 路过建在外墙和院墙之间的阍室与马厩 上台阶 穿过朱门铜钉的正门 迎面便是富丽阔大的正堂——忠武堂。

自他出生 姑姑是皇后 表哥是太子 祖父是卫国公 阿爷是卫国公世子。这座忠武堂 几乎日日都是高朋满座欢声笑语。

每次他从外头回来 堂前的小奴便会高喊一声:“六郎回来了!”

他的祖父或阿爷就会叫他去正堂见客。

他最厌烦了 每次都借故溜走。阿爷还好 最多不过笑笑 打个圆场 祖父则少不得要吹胡子瞪眼。

“你看看还有什么不合意之处 叫人改便是。”贺令芳见他盯着正堂发呆 心里也不好受 故意打破沉默。

贺砺回过神来 点了点头。

几人绕过正堂 经过二门来到后院 院中内堂前早整整齐齐地站了百来个仆婢 见主人来了 纷纷下跪行礼。

贺令芳指着站在最前面的一位妇人向贺砺介绍:“这位姓鲍 她和后面那五十余人都是太后赏的。”

鲍桂英抬起头来 本想说几句漂亮话奉承一下新主人 冷不防对上贺砺那双轮廓凌厉冰冷无情的眼睛 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 一个字都没能说出来。

“左边这位你应该还记得吧 齐管事 贺府的老人了 家里出事后他被发卖到恒州修建寺庙 好不容易寻回来的。”

一名老仆膝行两步 向贺砺磕头道:“老奴问阿郎安。”

贺砺垂眸看着他 又忆起许多以前的事来 心绪一阵翻涌 道:“受苦了。”

三个字说得那老奴哽咽起来。

贺令芳又指着齐管事身后四名样貌秀丽的丫鬟道:“此四婢原是我身边的 做事周到伶俐 暂且派来给你用。你若用着合适便留下 若不满意 退给我便是。余下的都是新采买的 让齐管事调i教着 你先用 不够再买。”

贺砺应了 让齐管事带人去给鹿闻笙和戚阔安排住处。

打发下人各归其位后 姐弟俩继续往后院走。

“阿姐这些年过得如何 李家对你可好?”贺砺问贺令芳。

贺令芳稳重道:“我那公爹你也是知道的 虽出身贵胄 骨子却全是读书人的清高。当年贺家出事后 李家惶惶不安 休我之声沸扬 便是他一力压下 说祸不及出嫁女 这是从古至今的规矩。不管贺家发生什么事 都不能成为李家休弃我的理由。况且贺家出事 我是有所娶无所归 属于三不去之一 不能休。因此力排众议 坚持将我留在了李家。这八年 虽说过得不容易 但现在也都好了。只可惜你三姐她……”

贺家遭难那一年 十五岁以上男子皆被斩首 十五岁以下的流放 女眷悉数充入教坊司。贺砺的祖母出生名门性情刚烈 不肯受辱 带领贺府女眷共三十七人 一夜之间全部缢死在教坊司内。

一个月之后 贺砺的三姐贺明芳也在夫家上了吊。

想起旧年惨事 贺令芳忍不住又用帕子拭泪。

贺砺与她并肩而行 眸光冷硬 沉默不语。

贺令芳伤感一回 才想起问正事:“去宫里可曾去拜见太后?”

贺砺点头。

贺令芳停住脚步 四顾一番 见无人 这才低声对贺砺道:“近日我听得风声 说太后似有意为你指婚秦衍老贼的嫡孙女秦思莞 想借这场婚事让秦贺两家化干戈为玉帛。”

贺砺微微抬头 目光幽凉地看着远处道:“阿姐不必忧心 我自有计较。”

贺令芳看着眼前喜怒不形于色的沉稳青年 脑海中总是不自觉地拿他与以前那个春风得意的少年相比 心头一股酸涩感始终萦绕不去。

她回转身继续往前走 口中道:“待你安定下来后 别忘了备一份厚礼去汝昌侯府道谢。虽然圣上已经对张家行了封赏 但他们收殓的毕竟是我们贺家父伯兄弟的尸骨 作为贺家唯一留存下来的子孙 你是一定要亲自上门去致谢的。”

贺砺步伐略迟疑 问贺令芳:“能确认是张家收殓的?”

贺令芳回身 问他:“因何生疑?”

“贺家与张家一向没有多少往来 且据我所知 咱们家也没有人与他家有私交。当时因储君之位变动满朝上下风声鹤唳 在那种情况下 张家甘冒奇险为贺家人收殓尸骨 于情于理 都说不通。”贺砺道。

贺令芳问:“你可还记得张家小娘子 行六的那位?是绥安伯府老夫人的侄孙女 据说 小时候经常去绥安侯府和表姐妹们一道玩的 你对她应当有些印象吧?”

贺砺仔细回忆一番 摇了摇头。

贺令芳见状 有些见怪道:“你常去孟府 除了那孟七娘 旁人 怕是一个也不记得吧?可世事便是如此。祖父与孟老太爷交好 贺家出事之后 孟家唯一所做的事情 便是不遗余力地与贺家撇清关系。贺家与张家无多往来 你更是不曾注意过那张六娘子 可事到临头 却是她瞒着家人 偷偷为我贺家人收殓了尸骨。如今她已嫁做人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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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免旁人口舌 才说是她父兄收殓的。”

“她说的 也不一定就是真相。”贺砺道。

“你是在指望什么?当年我曾悄悄派人夤夜前往乱葬岗 想将祖父阿爷他们的尸首收殓了。派去之人晚到一步 亲眼看着一群乞丐收殓了我们家人。当时情况特殊 对方行事也谨慎 只知尸体埋在了何处 不知收殓之人是谁。圣上归位东宫之后 张六娘子亲自来找我 告知祖父阿爷他们的埋尸之地 所说细节 与我派去之人见到的一模一样 如不是她派人收殓 她又怎会知晓具体情形?再者说 如今圣上登位 再愚笨之人也当知晓只要说出曾为贺家收殓尸骨之事 定能得到封赏 又岂能将这功劳平白拱手他人?”贺令芳蹙着眉头道。

贺砺沉默有顷 道声:“知道了。”

长兴坊 孟府。

“阿姐 你这次回来 真的不再走了吗?”后院结满了花骨朵儿的桃树下 庶妹孟以薇挽着孟允棠的胳膊 庶弟孟础基抱着她的大腿。

孟允棠伸手摸摸孟础基的小脑袋 笑道:“不走了 以后阿姐带你出去玩。”

“噢!太好喽!太好喽!”孟础基高兴得原地直跳。

这时孟允棠阿娘身边的婢女雪兰来请孟允棠去内堂用饭。

孟础基两岁时亲娘病故 一直是养在夫人房里的 见状也要跟着孟允棠去内堂用饭 孟以薇拉住他道:“阿弟今日陪二姐姐用饭好不好?夫人和大姐姐有话要说。”

“哦。”孟础基听话地停在孟以薇身边。

孟允棠知道阿娘肯定要问她和离之事 确实不方便让础基在一旁听着。

她来到内堂 堂中一位梳着高髻肌肤白腻的美妇人正给婢女布置差事 这便是孟允棠的阿娘周氏。见她来了 周氏屏退下人 牵着她来到侧厅。

两人上了坐床 在放满食物的食案两旁跪坐下来 孟允棠抬眼一看 欢喜道:“全是我爱吃的。”

周氏嗔怪又心疼地睨了她一眼 伸出保养得宜的纤纤素手 亲自给她盛了一小碗白龙臛 递给她道:“以前在闵安侯府你吃什么都由不得自己 现在终于回家了 以后爱怎么吃就怎么吃 爱吃什么就吃什么。”

“嗯!”孟允棠开心地点点头 接过小碗道:“谢谢阿娘。阿润呢?不等他回来一道吃么?”

周氏道:“他牙坏了 一大早便嚷嚷着找医博士看牙去了 回来也吃不得什么 不必等他。”

“哦。”孟允棠低头喝了一口鱼汤 刚想称赞味道 便见她的胞弟孟础润一边“阿娘阿娘”地叫着一边闯了进来。

见孟允棠也在 他还愣了一下 继而喜道:“正好阿姐也在 你们可知 姐夫回来了?”

周氏没听明白 下意识地问:“晏辞来了?”

孟础润不屑道:“什么晏辞 那就是个假姐夫!我说的是真姐夫 贺六郎 贺临锋!”

“噗咳咳咳!”孟允棠一激动 呛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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