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大清早 京兆府得了报案 捕快们打着哈欠去通知大理寺 告诉他们来案子了。

这事要从昨日朝堂上大理寺卿与京兆尹唇枪舌战说起。

双方本来就治水人选一事持不同意见 没争论出输赢后 吵得面红耳赤的俩人 竟从别的事上开始互相攻讦。

大理寺卿骂京兆尹除了样貌好外 一无是处 京兆府自他接手之后 狱讼案件处理远不如从前。

京兆尹骂大理寺卿人丑又不作为 为官之道就是不担责也不负责 一把年纪了 蹲在大理寺的位置上十年不挪动 竟毫无建树。

皇帝听得来了兴趣 大手一挥 让大理寺卿与京兆尹互换职权一月 他倒要看他们彼此在对方位置上能干得有多好。

于是 就有了今天京兆府的案子改送到大理寺处理的情况。

“小玉啊 这是咱们大理寺接手京兆府那边的第一个案子 你可得给我查得漂亮了 必须开门红 啪啪打京兆府那帮孙子的脸!”

大理寺卿郑成梁抖着花白胡子 慷慨激昂地嘱咐宋祁韫千万别给他丢脸。

宋祁韫情绪平静 “稚瑾。”

“什么?”

“稚瑾。”

“小小年纪 跟上级犟什么。老夫问你 稚是不是小的意思?瑾是不是玉的意思?那老夫叫你小玉有什么问题?”

宋祁韫敛眸 “听闻京兆尹英俊潇洒 十分惜才 从不会叫错下属的字——”

“哈哈哈哈 老夫不过是跟你开个玩笑 只要你把案子查得漂漂亮亮 别说叫稚瑾 让老夫叫你祖宗都行!”

郑成梁可不想在一个月后在朝堂上丢尽老脸 宋祁韫是他最看好也最器重的属下 绝不能便宜了沈玉章那孙子。

郑成梁寄予厚望地拍拍宋祁韫的肩膀。

“你是我看中的人 那自是非同凡响。去吧!让京兆府那些阿猫阿狗们 好好见识一下我们大理寺的厉害!”

宋祁韫淡然作揖告辞。

这郑老叟每日若少说百句话 倒也勉强算是个可爱之人。

宋祁韫带人抵达榆林巷凶案现场的时候 巷内已经挤满了人。

巡城军最早抵达 保护了现场。

大理寺司直白开霁、陆阳已经率先赶到现场 对现场情况做了初步了解和记录。

陆阳:“这户人家姓庞 一共六口 在榆林巷住了有三十年 死者有两名 在后院梨花树……”

宋祁韫突然抬首 一眼锁定了围观人群里的一名白衣少年。

他在这群穿着麻布衣裳的百姓中 如鹤立鸡群般地存在 肤白如纸 容色殊丽 人单薄得好像树上的白梨花 风一吹就能摇摇欲坠地落地。

伴随着两声咳嗽 少年吐了两口血。

对此他似乎习以为常 趁人不注意 用白帕淡定擦干净嘴角的血后 便目无焦距地朝他们这边看过来。

怪人。

宋祁韫下意识地在心里评价后 就将此人抛之脑后 一边专注观察案发现场 一边继续听陆阳继续介绍情况。

庞家后院有三棵大梨树 在最北面的第三棵梨树下 两具交叠的尸体被梨花厚厚地覆盖住了。

昨夜暴雨时起的东风 风向北吹 加之院墙的阻挡 大量落梨花才会被吹得堆积在尸体身上。

梨花被雨水打湿 一层层覆盖在死者的脸上及身上 在没有弄掉梨花之前 目前还无法确认死者是谁。但从轮廓和少量未被覆盖的发髻和衣鞋可以分辨出 死者为一男一女 女在上 男在下。

后院很多地方都堆积着木料 有完整的木材 也有制成一半的家具。

大部分做好的和做一半的木制品 都被安置在依着房后墙搭建的木棚子下存放。一些弃之不用的木料 堆放在墙根墙角到处都是。只有两把没做完的椅子 歪倒在木料旁 被暴雨洗刷过了。

“……陈氏早上起来做早饭 想到房后捡些没用的木块烧火 忽然看到了被梨花埋着的两具尸体 就吓得大叫 引来她丈夫庞品来瞧。俩人都胆小 不敢靠近 就喊来了邻居赵大郎帮忙报案。”

庞家一共有六口人 老母亲张氏 长子庞品夫妻以及他们三岁的儿子 次子庞升夫妻。

庞品是木匠 后院就是他干活的地方。

庞升是书生 今年二十 现在在城郊的三麓书院读书 与妻子柳氏成婚两年 除年节外不回家。

“现如今张氏失踪了 庞品说昨晚睡前 她娘人还在。”

尉迟枫拨开了覆盖在尸身表层的梨花瓣 看似相拥的两具尸体便完全袒露出来。女人年纪大些 身子紧紧地压住了下面年轻男子的头部及身躯。

“这咋像是张大娘?她咋搂个男人死在梨树下?”

“哎呦 一把年纪了 造孽哦。”

……

庞家北面的院墙只有半丈高 百姓们站在墙外面 都能看到墙里面的情况。

看热闹是人的天性 尤其是涉及命案 人越聚越多。

衙役们举杖设置隔离区域 呵斥他们离远些 却也没大用 有的甚者爬到房顶上张望。

尉迟枫轻微翻动上面妇人的身体 发现有一道箭矢贯穿男子的喉部后 又刺入了妇人的胸口。

尉迟枫用帕子按住伤口 与衙役配合 小心移动上面的尸体 终于将两具相叠的尸体分开。

宋祁韫观察到男死者鞋底有苔藓的痕迹 去查看墙头 最终在北墙头上找到了苔藓损坏的痕迹。

“咳咳 这不是庞兄弟吗?”

少年容貌出众 连咳嗽声都很悦耳。他甫一出言 立即就引来众人的瞩目。

好漂亮的小郎君 哪儿来的?他们居然才发现!

宋祁韫也看向少年 双眸里带着审视。

凭着断案者天生的敏锐性 他初来时就察觉到这少年的怪异 想不到这才没过多久 他就出声了。

“你是?”

沈惟慕正欲回话 忽然咳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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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马上用帕子捂嘴。

白帕子再拿下来的时候 上面染着一块鲜红的血。

“吐、吐血了!?”

“这位公子 你没事吧?”

围观的百姓们原本挺喧嚣的 被他这出吓得瞬间安静了 然后是稀稀疏疏地唏嘘声 一句接着一句的关心。

沈惟慕虚弱地笑了笑 对大家摇头 表示没事。

“我这点病算什么 庞兄弟人死不能复生才是真惨。”

“是啊。”百姓们跟着唏嘘。

“我昨日刚见过庞兄弟 他穿的就是这身衣裳。”

沈惟慕对着尸体连连叹气。

“庞兄弟不容易啊 他昨天特意跟书院先生请假 回家捉奸。说是他娘在信里说了 青色汗巾子就是他媳妇勾搭野男人的证据。”

一阵安静。

接着 百姓们骤然哄闹起来 叽叽喳喳讨论。

“庞家二媳妇儿看起来乖乖巧巧的 做事这么放浪吗!”

“那庞二郎回家捉奸 咋跟他母亲死在后院了?”

……

舆情混乱 吵得人头疼。

宋祁韫命陆阳将沈惟慕带到他跟前来。

柳氏听闻有人诬陷她 冲过来便与沈惟慕理论。

“你胡说!妾清清白白 自嫁到庞家来 谨守本分 从不与外男来往 你休要诬妾清白!”

大嫂陈氏忙拦住柳氏 柳氏挣扎不肯。

沈惟慕避嫌地退了一步 接着咳嗽起来 又呕了一口血。

本来在激烈挣扎的柳氏吓得愣住了 她不挣扎了 连退三步跟沈惟慕拉开距离 似是很怕沈惟慕咳死了赖上自己。

沈惟慕:“柳娘子莫急 我只是如实阐述庞兄弟那边的情况 并没说柳娘子不清白。”

“这有什么区别!”柳氏委屈地垂泪。

宋祁韫走过来问沈惟慕:“你叫什么?怎会如此清楚庞升的情况?”

“在下沈二三 京城人士 与庞兄弟是挚交好友。昨日在城郊我遇到急于回京的庞兄弟 与他聊了几句 便得知了这些情况。今日本打算来请庞兄弟吃酒解愁 哪曾想碰到他遇害了。”

宋祁韫边听边不禁再次打量眼前这少年。

身量颀长 纤瘦单薄 一身白衣站在满地零落的白梨花之上 颇有几分遗出尘脱俗之感。

他身子很虚 频频吐血 说起来话来却洋洋盈耳 字字清晰。前后两者有些矛盾 话也颇有疑点。

宋祁韫看沈惟慕的眼神略带审视意味:“你们竟挚交到 他可把家中出这等丑闻 都愿尽数透露给你?”

沈惟慕失笑:“宋少卿不曾有过知己吧 所以才完全无法理解这种‘伯牙遇子期’的感受?”

宋祁韫蹙了下眉 随即恢复素日冷淡的情绪状态。

白开霁不巧看到这一幕 没忍住 笑出了声。

他还是头一次见到 有人能把风轻云淡高才善辩的宋祁韫驳得变了脸色。

好看!还要看!

“证人都问完 供词都记录在案了?”宋祁韫一句质问 直接让白开霁夹着尾巴走了。

宋祁韫转即嘱咐沈惟慕:“且等候片刻 有问题还会再问你。”

沈惟慕淡淡点头。

“你们昨夜可听到什么异常动静?”白开霁询问庞家人。

庞品摇头 “草民一个干粗活的 粘枕头就睡 内人说草民睡着了就像个死人一样 昨晚什么都没听到。”

陈氏也摇头 表示她昨夜只听到雷声风雨声 没听到别的声音。

柳氏也一样 表示没听到。

白开霁随后得知庞品夫妻住在东厢房 柳氏平日住在抱厦 只有庞升回来的时候二房才能住正房。

白开霁有几分惊讶 因为这抱厦并非传统人家的那种抱厦 而是在正房北后方的位置 后搭建的“窝棚”。他刚来现场的时候就看到了 还以为是用来存物的库房 没想到那阴森又狭小的简陋之所居然是二儿媳柳氏的住处。

庞品:“母亲说二弟读书最重要 住朝阳大房才容易及第高升。弟妹成婚两年 肚子一直没动静 母亲说她没福气 一个人的时候便不配住那么好的房间。”

“你与婆母素日就积怨颇多?”白开霁问柳氏。

从被非议清白后 柳氏一直在哭 此刻哭得更委屈了。

庞品忙替她说话:“二弟妹贤惠 从不与阿娘顶嘴 很孝敬阿娘。”

“我看未必 咬人的狗不叫!”陈氏在旁插一嘴 “反正要我的话 婆母那般苛待我 真恨不得杀了她——”

“混说什么!”庞品怒骂陈氏。

陈氏不服地反瞪庞品:“我混说什么了?前两天你不是也看见了 婆婆用开水烫她的手 骂她是不生蛋的母鸡 要让二弟休了她!”

庞品连忙对白开霁行礼道歉 “白司直休要听这疯妇乱说 阿娘只是在说气话 这种话她说过不知多少次了 只图一时口快罢了。弟妹如果真记恨 不会等到今天 她素来贤惠 绝不可能是杀死阿娘和二弟的凶手。”

两具尸身初步检验完毕。

尉迟枫边洗手边跟宋祁韫回禀情况。

“死亡时间在昨晚 尸身都被雨水浸透了 说明二人在雨停之前就已经身亡 死因则就是这根利箭导致。庞升的后腰处别着一块青汗巾子 布料粗糙 与他的这身细布衣裳不搭 看起来不像是他的。”

尉迟枫将箭和汗巾子一同呈给宋祁韫看。

一支没有尾羽的铁头箭。

一块半旧的青色麻布汗巾子。

拿这两样东西去问庞家人 都说没见过。但这青色汗巾子 沈二三却提过。

为确凿沈二三的证词 宋祁韫先问过庞家人 得知张氏并不识字后 推知她如果写信给儿子必然要托人代笔。在详询张氏可能会求哪些人代笔写信后 宋祁韫派人去一一盘问求证。

“咳咳咳……”被暂时晾在一旁的沈惟慕 突然又低低地咳嗽起来。

宋祁韫看他一眼 打发人给搬一把椅子来座。

他则专注于观察 离陈尸地不足一丈远的北墙根下 横着的一块丈余长的长方形粗木。

扫掉木头上的梨花 宋祁韫发现木头中间有一道很深的裂缝。

“本该是一块好栋梁 可惜裂了这么大一个缝儿。”陆阳叹道。

宋祁韫指腹摩挲在裂缝中央一个类圆形的小孔洞上。

这孔形的大小刚好容得下箭杆。

宋祁韫用箭比量了一下 刚好合适。

沈惟慕舒服地坐在一旁 边擦嘴角的血边看着箭道:“这箭怎么能是凶器?这可是庞大哥拜城隍的贡品!前两天夜里庞大哥去拜城隍庙 贡品包里装的都是这种箭。”

围观百姓们议论声刚低下去 被沈惟慕这番话激得喧嚣起来。

“我的天 我的天 这箭是庞大郎的?”

“是他杀了亲母和二弟?”

“这岂不是说明 他就是柳娘子的在外 不 在内野男人!”

……

宋祁韫直立起身子 凉凉的目光像割人的刀 在沈惟慕身上逡巡。

“你还认识庞升?刚才怎没看出来你二人相识?”

“不认识 是凑巧了。我两天前夜里咳得厉害 睡不着就出来闲逛 就打算顺便去城隍庙许愿身体康健。

刚好看到庞大哥了 不过我当时不知道他就是庞兄弟的大哥。那会儿他手里拿了一包东西 把那包东西放到城隍像供桌上 转身就走了。我好奇就去瞅了一眼 原来里面都是这种箭。”

沈惟慕表示 他刚才见庞品时就觉得有点眼熟 但一时没想起来。刚刚被这箭勾起回忆 才终于想起来那晚上的人就是庞品。

宋祁韫再度质疑沈惟慕:“你觉得会有人拿一包箭 放在城隍像前的供桌上当贡品?”

“宋少卿不怎么混江湖吧?江湖上多得是前一刻杀人 后一刻举着人头供在佛像前祈福还愿的。一把箭矢与之相比 算得了什么。”

宋祁韫:“……”

这沈二三确定不是他仇家派来气他的?

白开霁刚问完证人供词 折返回来时 就看见宋祁韫拧眉不爽地对着沈二三 脸色十分不好。

他错过精彩了!

这沈二三肯定是又说了什么 又驳得宋祁韫无语变脸了。

“有事?”宋祁韫的不爽之火烧到了白开霁这边。

不等白开霁出言 陆阳率先抢答了。

“我觉得我对这案子有头绪了!

张氏屡屡苛责柳氏 庞升又长时间不回家 柳氏耐不住寂寞在外找了男人。这事被张氏知道了 就通知了庞升 母子俩昨夜要一起捉奸 岂料被柳氏和野男人反杀。

用这种箭的 要么是江湖人 要么就是官府军营的 我们就朝这方向追查准没错!”

陆阳推理完 挑衅看一眼白开霁 等待宋祁韫的赞美。

“押嫌犯庞品、柳氏去大理寺候审。”

“庞品?”陆阳惊讶 “这事儿跟庞品有什么关系?”

白开霁点了他脑袋一下 “消息滞后了吧!”

沈惟慕看见买完甜水回来的小厮吴启正对自己招手 起身就要跟大家告辞。

“你不能走。”宋祁韫冷声道 “你也有嫌疑。”

“我?”沈惟慕无辜眨眼 无奈摊手 “我一个好心提供线索的人 怎么会有嫌疑呀。”

“嫌犯都说自己无辜 偏又无可避免地掩饰不掉他话语里的漏洞。”

“喔。”他话语里有漏洞?

沈惟慕垂下眼眸。

这不是很正常么 他来提供线索的 又不是来填补逻辑漏洞的。什么都周全了 那破案的人不就成吃干饭的了?

宋祁韫紧盯着沈惟慕 倒要看看这少年听说被他押为嫌犯后 会做出什么反应。

然而 他什么都没观察到。

漂亮少年耸了耸肩 无所谓地跟他们走了 连一点恼怒或一句辩解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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