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请了护工 就不麻烦您照顾我了 您肯定很忙……”
商挽琴继续说。礼貌 但拒绝。
“不用说‘您’。”乔逢雪忽然打断她。他好像飞快地瞟了她一眼 眼神有一瞬闪烁 宛如波光潋滟 但再看去 他只依旧盯着屏幕 波澜不惊 只有手指在键盘上重重敲了一下 发出清脆响亮的一声。
“好吧 ”商挽琴从善如流 “乔逢雪 你可以回去了 我不需要照顾 谢谢。”
短暂的沉默。之后 乔逢雪合上笔记本。他扭过头 直视着商挽琴 那双眼睛清亮至极 好似清澈又深不见底的寒泉 令人印象深刻。
“音音 ”他语气依旧淡 又像十分认真 “太逞强会让人担心。”
商挽琴下意识说：“我没逞……”还有 谁会担心？哦 大概是七七。此外 乔逢雪为什么叫她小名？是否因为过去都这么叫？可那是很久以前了。现在她大学都快毕业 这么称呼好像有些不合适。
她本想说出自己的意见 但护工来了 暂时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来的护工和刚才不一样 更年轻 同样一脸亲和的笑 很利索地介绍了自己 说这里护工都是一起的 和谁签都一样。她报价说 护工费一天两百。
“好的 我先订一周。”商挽琴低头打开手机支付页面 “一千四对吧……”
“——我来。”
一只手按住她的肩。只轻轻一瞬 很快就缩回去 快得没有留下一丝温度。
乔逢雪站起身 左手从护工手里接过一看就不正规的收据 右手拿手机扫了收款码。他沉默而快速地完成这些行动 只出声要了护工的名字和电话号码。中途商挽琴几次出声 想表示反对 乔逢雪没说话 只是抬手往下按一按 用手势示意她安静。
最后 已经变得束手束脚的护工 飞快地溜了出去 只在出门时回头飞快说了一句：“你男朋友真不错啊。”
谁是她男朋友了？她就不需要男朋友这种生物。商挽琴瞪着病房门 再去瞪乔逢雪。
“我说了不要了。”她的语气流露出明显的不高兴。
“抱歉 但我答应七七照顾你。”乔逢雪重新坐了下来 望着她 神情竟然真的带了一点歉意。
“……我也说过我不需要 我知道请护工。”尤其是不太熟的人的照顾。商挽琴没说出这句话 但想起刚刚乔逢雪的作派 她越发不高兴。原本心情就不好 现在再一惹 她忍不住埋怨说：“你好爹味啊！”
乔逢雪愣了一下 垂下眼 却只是说：“抱歉。”
商挽琴鼓起脸。这是道歉就可以了的吗？现在立刻离开还差不多。
“住院是很麻烦的事。”但乔逢雪显然不如她愿。这青年转过脸 重新打开MAC 继续使用那种柔和又清淡的语气 “医院的护工是一对多 你有需要的时候她们不一定能立刻出现。”
“我会打电话叫人。”商挽琴说。
“会让你等 而且总让你等。做了手术本来就不舒服 等来等去会更不舒服。手上带着针 边上挂着吊瓶 时不时就咳嗽 很想换个姿势 但护工五分钟前才来过 现在正忙着护理别人 你能怎么办？”
“那我……我也没那么娇气 等就等好了。”嘴上这么说 可商挽琴想象了一下手术后的画面 不得不承认 那确实很不舒服。也许乔逢雪说得有道理？但她坚持不想这么快就放弃立场 还是作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不娇气？你不娇气吗？”忽然 乔逢雪敲击键盘的动作停了下来 面上出现一种忍俊不禁的笑意。
“……我哪里娇气了？”商挽琴被他笑愣了。
“嗯……”
青年出了一会儿神 忽然又笑一声 低声说：“抱歉 也许我还把你当十几岁看。”
这句话引起了商挽琴某些回忆。她也怔了一会儿 表情渐渐柔和 最后也笑了笑 有点无奈地说：“算了算了 别再道歉了 你大概也是被七七闹得没办法吧？她的性格我也知道……对不起 乔逢雪 我不该说你爹味。”
乔逢雪的神情动了动 含糊地“唔”了一声 不置可否。他转而说：“其实 我可以找人安排单人病房。”
商挽琴这才想起来 乔逢雪的父母都是大医生 好像就在这家医院 是副院长还是主任来着。但她也同时回忆起来 乔逢雪和家里的关系有些问题；他以前就不怎么爱提家里人。
“不用了。”她立即摇头 而且找到了另一个理由 “这样的话 我奶奶肯定也会知道。”
“你瞒着你奶奶？”
“对 她去年生病 现在还养着……七七没告诉你吗？我还叮嘱她千万替我保密呢。”商挽琴有点奇怪 看向乔逢雪。那个人还是看着屏幕 薄薄的镜片上映出密密麻麻的字符 也不知道在处理什么东西。
片刻后 他转过脸来 带着微笑 说出毫不相干的一句话：“你中午想吃什么？趁着手术前 可以再放纵一天。”
对了 三天后手术的话 今晚就得注意饮食 后天就禁食禁水了。想要吃什么 还真得趁现在。商挽琴立刻冥思苦想 分析要吃点什么好的 才对得起之后的遭罪。
边上 乔逢雪继续敲击键盘。工作间隙 手机连续震动起来。他瞥了一眼联系人的备注 眼神一闪 将手机屏幕侧过一些 这才划开消息框。这是一个三人的小群。
【Null：我女朋友通过考验了！！！！她太棒啦 真是我的亲亲宝贝！！！！】
【寒冰传奇：滚 恶心！等 啥考验啊】
【Null：哟 时差党起床啦？】
【寒冰传奇：白眼.jpg】
【寒冰传奇：所以什么考验？你没事儿考验自己女朋友干啥】
【Null：就几年前我说过的那个】
【寒冰传奇：到底啥啊……等 难道你说的是装穷 看你的冤种女朋友能不能让你吃软饭吃到底 能的话你再娶人家的那个脑残考验？？？】
【Null：怎么样 厉害吧】
【Null：自我陶醉.gif】
【寒冰传奇：我都骂你脑残了你说你厉害不】
【寒冰传奇：不过你女朋友真这么冤种啊？】
【Null：没办法 她太喜欢我了】
【寒冰传奇：？？？难以置信 我和这玩意儿必定只有一个疯了……】
【寒冰传奇：帮主呢 帮主你咋不拦着这玩意儿？好好的恋爱干啥这么作】
【寒冰传奇：@拾贰】
【Null：你喊他也没用 他也觉得我的计划很棒 是吧？帮~主~@拾贰】
屏幕这边 乔逢雪一眼扫过聊天记录 看见这句话 眉心被针扎了似的皱成一团。嫌恶的表情 但只有一瞬。他立即控制住了表情。
【拾贰：我没这么说过。】
【寒冰传奇：看 帮主没说过！我就说 帮主这种好人 怎么可能站你的脑残计划】
【Null：哎呀？哎呀呀？我被背叛了？】
【拾贰：我只是说 如果你坚持 那么悉听尊便】
【Null：这不就是支持嘛^^】
【Null：怎么样 我的执行力很厉害吧】
【寒冰传奇：爬 老子说你就是个脑残 你不说你女朋友又漂亮又能干对你又好 你还这么对人家？恶心 这么好的姑娘你不想要就让给我啊】
乔逢雪刚刚平复下去的眉头 又猛地拧了一拧。
【拾贰：别人是个人 又不是个物件。】
【拾贰：有事 走了。】
【Null：别跑啊 我还想找你们商量一下 我家亲亲宝贝发现之后就生气啦 我怎么哄比较好~】
【寒冰传奇：你注孤生比较好】
【Null：噫 讨厌厌~】
【寒冰传奇：呕吐.gif】
【寒冰传奇：帮主 咱公司现在又没活儿 你忙啥呢 来开一局呗】
他们三个人是早年打游戏认识的 那是个网游 当时乔逢雪是帮主 就沿用这个外号至今。因为聊得来 他们单独组了个小群 后来还一起做了点事。至少 原本如此。
乔逢雪略微抬起眼 镜片映着日光灯 恰到好处地遮蔽了他的眼神。他看了一眼商挽琴 对方还一副冥思苦想的模样。他觉得那样可爱 想笑 却又笑不出 只觉心中五味杂陈 蔓延着无尽对他人也对自己的厌恶。但他已经习惯这份复杂 于是垂下眼 手指平稳地滑动。
【拾贰：我喜欢的人生病了 我来照顾她。】
【寒冰传奇：啊？哦哦哦！！！就是你暗恋很多年的那个姑娘是吧！我靠终于有进展了 不容易啊帮主！】
【Null：咦？】
【Null：还真有这么个人啊】
【Null：真无聊 我还以为这是你编的借口 拿来掩盖你基佬本质呢~】
【寒冰传奇：。。。你在说啥脑残话】
【Null：因为他从没发过那小姑娘的照片嘛~帮主 拍张看看呗~】
乔逢雪无视这几段话 打算收起。但对面又发来一句：【算了算了 你这种无趣的老好人 暗恋的对象肯定也一样无聊 祝你有个好结果得了】
青年唇角一勾。
【拾贰：也祝你心想事成。】
心想事成。也就是说 人总要承担所作所为的后果。
乔逢雪收起手机。
在十几公里外 有个人倒在电脑椅上 双脚交叉放在桌面 一手抱着一个被落下的毛绒玩具兔子 另一手举着手机。和屏幕中的轻佻不同 他皱着眉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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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复把对话看了几遍 却也没看出问题 最后只能悻悻说一句：“我想多了 怎么会觉得‘心想事成’这四个字透着一股不怀好意……啊啊 怎么办啊兔兔 音音宝贝好像真的生气了 拉黑我不接我电话 还不要你了 呜呜呜 你帮我去哄哄她好不好呀 不然我就拧掉你的头哦~”医院里 乔逢雪仔细藏好手机 扭头微笑着问：“想好吃什么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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