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睁开眼时 王耕已经不是在大海里 而是在茂盛的草从中。

王耕吃了一惊 霍地坐了起来 又连忙躺了下去。

轻轻地蠕动了一下 确定没有人关注到自己 王耕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用一双机警的眼睛 仔细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战场!好熟悉的战场!

熟悉?

呃……没错 是熟悉!

与自己“刚才”在海里所见的海市蜃楼里的战场一模一样!

王耕使劲地摇了摇头 又在自己脸上使劲掐了一下 以确定……是不是自己临死前的幻觉?

“唔 好疼!”一不小心掐得太重 王耕差点痛呼出声。

但随即 王耕又愣住了 王耕发现掐自己的这只手 骨格粗大 青筋虬盘 根本就不是自己原来的那只手!

有了这个发现之后 王耕又马上发现 自己的衣服 身体 所有的一切都不再是原来自己的!

“我……我是……谁?”王耕自言自语地问了一句 突然觉得脑袋一疼 又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 王耕的脑袋里多了很多残缺不全的记忆。

在这些残缺不全的记忆中 王耕记得自己的名字叫田峻 今年十四岁 有一个满脸胡子 长相凶猛的父亲叫田晏……嗯 还有一个叫夏雪的未婚妻 是一个叫夏育的大叔的女儿……

王耕觉得大脑中乱七八糟的记忆很多 根本就来不及理清。

不过 有一件事王耕是确认了 那就是自己魂穿到了海市蜃楼的战场 附身在了汉末名将田晏的儿子田峻的身上。

而这一战 正是田晏这位名将最后的落幕之战——与檀石槐的草原大战。

关于这一战 喜爱汉末三国的王耕清楚地记得 史书上是这样记载的:

熹平六年(177)八月 灵帝以鲜卑连年入塞抄掠边郡 命护乌桓校尉夏育 破鲜卑中郎将田晏、匈奴中郎将臧旻各率骑兵万余人 分别从高柳(今山西阳高)、云中郡(今内蒙托克托东北)、雁门郡(今山西代县西北)出塞 分三路进攻鲜卑。汉军出塞二千余里 鲜卑首领檀石槐命东、中、西三部大人率众分头迎战 大败汉军。夏育等军辎重尽失 战士死者十之七八 三人各率数十骑逃回 皆以败军之罪贬为庶人。此后 鲜卑兵势更盛 连年犯汉边境。

……

王耕再次轻轻地蠕动了一下身子 微眯着双眼观察着战场。

王耕此时的位置 正处在鲜卑胡人军阵的边沿 王耕记得是一支利箭射中了自己战马的马头 自己才摔下马来的。

而那匹马 此刻正一动不动地躺在离自己数米远的草丛中 显然是已经死了多时了。

死尸!草丛中到处都是死尸。

就在自己左侧不到两尺的地方 一具胡人的死尸上插着一根长矛 胡人死尸旁边仰面躺着一具歪着头的汉人的尸体 那脖子上巨大的豁口森然可怖。

而在右侧的草丛中 有一把刀 刀柄用布条缠绑在一只手上 手臂上……没有身体 是一只断臂……

此刻 鲜卑人已经停止了攻打山坡 只是将山坡围了个水泄不通。王耕大概估算了一下 鲜卑人应该在一万到一万五千之间。

山坡上的汉军叠阵 盾牌在前 长枪居中 弓弩手居上 层层相扣 非常严整。沿着山坡列成这样的叠阵 是最好的防御阵形。

不过 王耕知道 山坡上缺水缺食 汉军是坚持不了多久的 这也是为什么鲜卑人只是围而不攻的原因:只要围上几个时辰 汉军就会自行崩溃!

该怎么办?跑吗?

鲜卑骑兵与自己只相距十几米!自己两条腿 能跑得过大队鲜卑骑兵的追杀?

自己能活到现在 是因为鲜卑人把自己当成了一具死尸。那么 继续装死行不行?

也不行 等战后鲜卑人打扫战场之时 鲜卑人便会来剥死尸的衣甲 并顺手给所有死尸刺上一刀!

死定了!

怎么看都是一个必死之局!

王耕又往山坡上看了一眼 那里有自己的便宜未婚妻……哦 不 是这具身体的主人田峻的未婚妻!

呃 究竟……是谁的未婚妻?我的?他的?他的就是我的 我的……还是我的?

王耕再次迷糊了 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是王耕还是田峻。

想了很久 王耕觉得还是做田峻好些 不为别的 只为山坡上那个美丽的女人!

王耕嘴角一抽 暗笑自己真是心大 马上就要死了 还在想着别人的……呃 自己的……女人。

轻轻地闭上眼睛 一如穿越前在大海上等死一样 王耕在心里默默地念着:

大海啊 你全是水!

骏马啊 你四条腿!

美女啊 你说你多美!

鼻子下面居然长着嘴……

……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太阳已经偏向了西边 一缕缕夕阳下山前的余辉撒在沾满鲜血的草叶上 反射着妖异的红光。

正当王耕快要失去耐心想要拼死一搏的时候 草原上又响起了急聚的马蹄声。

一队盔明甲亮的骑兵从远处疾驰而来 为首一人 是一名高大俊秀 气宇不凡的少年。

鲜卑人中立即骚动起来 从叽里呱啦的乱叫中 王耕发现自己竟然能听懂这门“外语”:“大王子 是大王子槐纵来了。”

王耕心思一动 右手缓缓地摸向草丛 哪里有自己掉落的兵器——虎头戟!不过 王耕只是动了一下 立即放弃了这个可能会暴露自己的做法。

“耐心!必须保持足够的耐心 才能抓着这万分之一的活命的机会!”王耕在心里暗暗地告诫自己道。

“步度根 战果如何?为何停止了进攻?”

槐纵策马过来 宣示主权一样在鲜卑军前来回来回兜了几个圈 趾高气昂地对鲜卑大将步度根道。

步度根赶紧下马向槐纵行了一礼道“禀告大王子 汉军已经被困在山坡之上 山上无粮无水 无需攻打 只要再过几个时辰 自可不战而擒之。”

槐纵对步度根的态度很是满意 傲慢地笑了笑道:“我听说这里有一位美貌如花的汉人女将军 现在可还活着?”

步度根道:“正是山上汉军指挥官。大王子要是喜欢 待我擒了她 便交由大王子处置。”

槐纵笑道:“步度根将军英勇善战 功勋卓著 我一定在父王面前为将军请功!”

步度根道:“多谢大王子 末将愿唯大王子马首是瞻!”

顿了一下 步度根又问道:“大王子从伟大的檀石槐单于处来 可知当前战况如何?”

槐纵大笑道:“三路汉军都已溃败 如草原上的野兔一般到处乱窜 东躲西藏。哈哈 我们鲜卑人是草原上的雄鹰 一群东躲西藏的兔子 又怎么逃得过雄鹰的利爪?”

步度根也开心地笑道:“伟大的檀石槐单于真是如天神一般英明 此战诱敌深入塞外二千余里 再奇兵袭其后勤 三路汉军皆无粮可食 不战自败!我鲜卑人再以骑兵截杀 在这方圆几千里的草原上 恐怕再无汉军活路了!”

原来如此!

王耕听得暗暗心惊。

穿越前 王耕也算是三国爱好者 从玩三国游戏 到看三国演义 三国志等等 再到看易中天评三国 可以说 对汉末的历史也是颇有了解的。

但是 关于此次草原大战 历史记载不多。王耕只知其结果是败得惨不忍睹 但并不知道为何会败得如此之惨。

也许 史学家们认为这是汉人的耻辱而不愿做详细的披露吧。就好像中国的很多史学家们不愿提起五胡乱华一样。

听了槐纵的话 王耕才知道 这场战争 从一开始 夏育、田晏和臧旻这三员名将 就跳进了檀石槐给汉军挖好的坑——诱敌深入 断其粮草 坚壁清野 阻其归途 重兵围杀!

……

槐纵与步度根愉快地聊了一会 纵马来到靠近山坡的地方 用汉话对着山坡上的汉军喊道:“山上的汉人女将军听着 本将乃是伟大的檀石槐单于的大王子槐纵 你们汉军已经全军覆没了 你们在这里断后 也是没有什么意义的 草原这么广阔 靠你们这点人马又能干成什么事?

投降吧 只要你肯做本王子的小妾 把本王子伺候舒服了 本王子就可以饶你们这群汉人不死!”

喊完之后 槐纵得意地嘎嘎狂笑。

山上没有任何反应 好似槐纵刚才是放了一个屁 被草原上的风一吹 便消散得荡然无存。

……

草泥马 敢泡老子的妞!

王耕咬了咬牙 努力地忍着暴起的冲动 微眯着双眼 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槐纵……

见山上没反应 槐纵骑着他那匹高大的汗血马又往山前靠近了一些 然后又扯起破锣嗓子喊道:“山上的美人儿听着 要是本王子离开了这里 你就属于这里所有的鲜卑战士了。快下山来伺候本王子吧 本王子怜香惜玉 一定会让你舒服得飘飘欲仙的……哈哈!”

王耕趴在地上 静静地听着越来越近的马蹄声 双手紧扣在泥土里 背部微微弓起 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收缩了起来 全身肌肉绷得紧紧的 犹如一根受压曲起的弹簧钢片一般蓄势待发。

“叭嗒 叭嗒……”声音越来越近 王耕斜眼看去 一只硕大的黑色马蹄出现在离自己约三四米远的地方。

就是现在!

王耕双手往地上一按 全身弹起 捷如猎豹一般扑向正在淫笑的槐纵。

槐纵猝不及防 被凌空扑来的王耕从马上直接扑到了地上 摔得七荤八素的槐纵正要反抗 但听“咔咔”两声 两只肘骨关节便被王耕给卸脱了臼。

紧接着 槐纵整个人被王耕一把拉起挡在身前 腰中的龟兹宝刀也被王耕拔出 横在了槐纵脖子之上。

异变突生 电光火石之间 槐纵便成了王耕的手上人质。

步度根等人大惊 纷纷持刀围了上来。山坡上的汉军也开始骚动起来。

“都给我后退!否则 你们就只能见到两具死尸 一具是大王子的 一具是本公子的!”王耕用鲜卑话厉声喝道。

步度根等人闻言 依旧围在王耕五米左右不肯退下。

王耕右手一压 冰凉的锋刃割进了槐纵脖子上的皮肉 一丝鲜血沿着刀刃流了出来。

“大胆 还不退远些 你们想害死本王子吗?”槐纵急得嘶声大叫道。

步度根闻言 只好招呼众人退到大约十步左右的地方 依旧围成一圈。

步度根插刀入鞘 从背上取下强弓 弯弓搭箭指向王耕。鲜卑士卒们见状 也纷纷收了刀枪 弯弓搭箭指向王耕。

王耕的右手又压了压 锋利冰凉的刀锋切开了槐纵脖子上的皮肉 一丝鲜血顺着刀锋流了出来……

槐纵吓得大声叫道:“蠢蛋!你们竟敢用弓箭指向本王子?!万一有人不小心手一松 本王子岂不是被你们害死?!”

步度根连忙下令收起弓箭 只是拔出刀子围在十步之外。

“这位汉人勇士 你想要怎样?”步度根杀气腾腾地喝道。

“无他 唯求活尔!”

王耕松了口气 大声回答道:“只要大王子送我们一阵 我便会放了他。”

步度根不敢做主 檀石槐军规极严 虽然大王子被人擒为人质 步度根也不敢轻易放了汉军。

但要是大子死在这里 步度根也是难辞其咎。

步度根非常恼火 一双暴眼紧紧地盯着王耕 右手战刀斜指 条条青筋如蚯蚓般盘起 冷冷地说道:

“俺一个堂堂鲜卑大将 又岂能受制于你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子?”

王耕轻松地笑了笑 对步度根道:“大王子的生死 今日可是操于你步度根之手啊 至于本将……哼哼 本是死里求活 多活一刻钟都是赚的。”

大王子生死操于我步度根之手?

步度根突然笑了 笑得很阴鸷 一双暴眼配上阴鸷的笑 很诡异很骇人。

步度根为什么突然笑了?

因为王耕的话 提醒了步度根 让步度根想通了一件事——不该由自己来操纵大王子的生死!

想到这里 步度根冷哼一声 对身边的亲信副将低声吩咐道:“去找二王子来!”

“找二王子来?”

副将低声确认道:“是找二王子来?不是……找大单于?”

步度根阴鸷地笑了一声道:“大单于不会杀大王子 但二王子会!要是二王子杀了大王子 以后这单于之位 本将也可以争一争!”

副将会意 立即跳上战马 快马加鞭急驰而去……

……

在步度根安排副将去报信的时候 山坡上的汉军也有了动静 一个悦耳的女子声音从山坡上传来:

“峻哥 你……你怎么……还没死呀?”

呃 这什么话?盼着我早死么?

莫非……田峻这小子对美女做了什么坏事 或者美女的隔壁住着……老王?

就在王耕心中纳闷的时候 那悦耳的声音又再次传来道:“人家……人家以为你死了呢……呜呜……”

“呼……”王耕长吁了一口气 对山坡大声喊道:“夏一跳 你个傻丫头 还愣着干嘛 还不快叫几个人下来帮忙啊!”

听到王耕叫自己为“夏一跳” 夏雪又忍不住捂着嘴笑了起来。“夏一跳”这个名字 正是田峻给夏雪取的外号。

田晏和夏育是生死之交的好基友 从小就给两人定了娃娃亲 两人也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好伙伴 因为平常打打闹闹开玩笑时 夏雪常常会出人意料地吓田峻一跳 田峻便给夏雪起了个外号叫“夏(吓)一跳”。

“好的 峻哥!”夏雪应了一声 带着两百亲卫冲下山来。步度根想要阻止 又被王耕协迫着槐纵喝退。

夏雪和两百亲兵来到王耕身边之后 王耕将挟持槐纵的事交给亲兵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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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算松了一口气。

王耕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肌肉 一脸轻松地对步度根道:“步度根是吧?现在 咱们可以好好谈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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