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摊平的手掌上放着手机,少年阴测测的声音,就从免提话筒传来。

汽车“咕咚”一声颠簸过减速带,手掌的主人弯腰对着话筒:“对对不起,小六哥,是我,我我们有要事……”

车窗外绿树迅速向后掠去。凌晨六点的校园空荡荡,梧桐大道畅通无阻。晨曦落在咖啡店外的蓝白遮阳伞上,将黑色柏油马路照得鲜亮。

咖啡店招牌旁一只巨大的熊本熊人偶,缓慢地摇晃着脑袋,给来往行人递发传单。

握着手机的年轻人正是盛君殊带在身边的秘书,名叫张森,一双耷拉下来的三角眼,眉眼上先有了一种丧气而怂的气质,摸了摸鼻子:“在在……在身。”

“让盛君殊接电话。”

张森小心地看向侧边。

路口红灯。年轻男人修长的手指搭在方向盘上,袖口扣得严丝合缝,露出半块价值不菲的腕表。

高定西装是纯粹的中灰,衬出脖子和手腕冷白的皮肤,下颌骨方且直,侧面线条英气得干净利落。

眼下他心无旁骛地望着路面,自然而然地蕴着一股矜贵的冷峻。

“小,小,小六哥……”

“电话给盛君殊!”

张森给这火气一炸,眼睛一闭,手机递到了盛君殊嘴边。

盛君殊目不斜视,轻转方向盘:“贸然出手,不妥。”

“好,拦着我也算了。桃弓是师父赐我的法器,你只是我师兄,凭什么说收就收?”

“一个月内班主任不打电话给我,就还给你。”

路口变灯,车子向前一挺,张森身子猛地前倾:“老老老老板,你,你……”

“哧——”一声凄厉的刹车声,片刻后,黑色Vanquish肉眼可见地偏离道路,径直骑在了道路隔离栏上。

那栏杆中间的塑料花箱挤变形了,泥土和紫色太阳花,全摊在了宽阔的黑色引擎盖上。

张森锤着大腿,憋得快哭了:“你,你不会开、开就不要开嘛……”

盛君殊是有专职司机的。但他酷爱亲自开车,司机一年到头诚惶诚恐地闲拿薪水,焦虑失业,三年就走了六个。

这祖宗开车的时候,决不能受到任何干扰。

肖子烈开始耍赖:“我班主任和我的弓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拿弓杀班主任。”

盛君殊四平八稳地坐在车内,顺手打了双闪,“肖子烈,你没规矩。”

“哐哐哐……”

有人敲车窗。

两人的目光一齐射向窗边,外面是个低胸小背心加热裤的朋克小太妹。脸上画得五颜六色,幺鸡似的,似笑非笑地怼在车窗上,一双大圆耳环晃荡。

张森龇牙冲她比了个“快走人”的恐吓手势,又比了个“砍头”的威胁手势,那素不相识地憨鸡还在笑着哐哐敲窗。

张森这才想起来,外面的人是压根看不见他们车里的。

“我现在有事情,先不说了。”盛君殊压低声音。

“你能有什么事情?”

“很重要的事情。”

说到这里,他走神了片刻。

心想,确实是件很重要的事情。

然而这样一件重要的事情,这一千年来,只不过是一条小小的待办事宜,躺在他密密麻麻的日程本里一个小角落。

“我去接你二师姐回来。”

“……”

电话那头的肖子烈是被水泼了的炮仗,蓦然只剩下一点紊乱的鼻息,听不出是愤怒还是悲哀,随后猛然地把电话掐了。

“哐哐哐。”

车窗缓缓降下去。

单向镀膜背后露出来的是一丝不乱的黑发,一双矜贵冷情的眼睛,眼珠黑湛湛,眉骨,鼻骨,薄唇……

……可口。

幺鸡胳膊肘拄在车窗上,站直了发软的两腿,熟门熟路笑道:“老板,车不错啊。”

盛君殊注视着她。

幺鸡抓了一把前引擎盖的太阳花,“呼呼”地吹了吹土,在手上转了转花梗,一个媚眼抛过来:“车技也不错嘛。”

盛君殊瞧了她手上的花一眼,似乎费解。

张森:“老,老板,她,她她性暗示你。”

盛君殊垂下眼,捋起袖口看了一眼手表。六点三十分了,再不走就要赶上早高峰。

幺鸡见他没反应,略有尴尬:“......找谁啊?”

盛君殊扳后视镜的手略停了一下,再度瞥出来,平和道:“我找16级衡南。”

幺鸡脸色一变:“不认……”

“谢谢。”

他眼睑微敛,车玻璃就这么缓缓升上去,灰色镜子般映出幺鸡惊愕的脸。

Vanquish缓缓向后倒,利落地向前驶入正道。

张森从后玻璃看见幺鸡顶着紫色爆炸头,站在原地怒气冲冲地朝他们比中指:“找那鬼妹干嘛!”

十分钟后,车停在四号女生宿舍楼前。

车里空调温度极低,堪堪压住盛君殊的纯正阳炎体,张森早就被吹得骨头痛,哆嗦着披上了外套,打量两眼窗外,眼睛瞪大了,半晌,忍不住偷瞄了几眼身旁的老板。

女生寝室楼下,四五对年轻情侣正搂抱在一起,啃鸭脖似的相互啧啧,难舍难分。

更有甚者,吻到深处,架起娇小女朋友,吧嗒一声坐在vanquish前引擎盖上。

“往往往哪坐呢?!”张森脸都绿了,猛拉车门半天,车门落了锁,拉不开。

回过头,瞥见盛君殊在光影里一动不动,似在出神。张森艰难地收回了手,如坐针毡地继续坐着。

倒是那女生让引擎盖下的发动机一烫,花容失色地跳下来,扑进男生怀里:“啊,好热!”

一道玻璃门之内,宿管员阿姨带着眼镜看报纸,目不斜视,独善其身。

……

眼前这所清河财经,仅是清河本地一所地处偏僻的职业大专,无论从硬件还是教学条件来看,都上不了台面。学生也怠慢,大都是走过场混个文凭。

张森皱着眉头看塑料文件夹里的一叠资料。

女孩的人生好似一道抛物线:贫困学生,初中以第一名的成绩特招进清河市一中,保送至高中部,三年担当芭蕾舞剧女主角,一度被奉为一中的气质女神。

但是,从高二年级开始,成绩忽然一落千丈,旷课、早退、警告无数,与同学交恶,众叛亲离,最后勉强进入眼前这所大专。

在许多人眼里看来,这就是一手好牌打烂的典型。

可是张森想不明白。小二姐上一世天资聪颖,只还魂,不投胎,相当于还是同一个人。这一世混这么惨,是没道理的一件事。

张森忍不住跟盛君殊提议:“这,这地方不太好,还是给给小二姐转出来。”

盛君殊靠在椅背上,四指蜷起抵着下巴,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下唇,目光滑过一对对扭股糖似的小情侣。

张森当然不知道盛君殊在想什么。

他在认人。

如果他恰巧在啃鸭头行列里,找到了那个人,他还得想个理由,把难舍难分的小情侣拆开,把女方单独带回去。

他正在想这个麻烦的理由。

张森等了片刻,盛君殊姿势一动,忽然想到什么:“今天星期几?”

“星期……三?”

盛君殊打开了手机记事本。准确在密密麻麻的日常里抽出一页课表,盯着看了片刻:“她不在这儿。”

“不在?”

汽车飞驰而去,张森发现刚才撞坏的隔离栏花箱已经妥帖地恢复原状,仅花箱棱角上贴着一条不大引人注目的符纸,龙飞凤舞一个“盛”字,被风卷在空中,蝴蝶一样飞走了。

*

咖啡店上午的生意集中在七到八点。上班的老师、打卡的学生都在这个时段涌入校园,九点以后,咖啡店几乎门可罗雀。

见路上不再有人,店铺外发传单的黑色熊本熊玩偶缓慢地转身,弯腰,拉开门钻进店中,小心地跨过正在地上移动的长条拖把。

拖地的阿妹直起身,笑嘻嘻地打了它屁股一下,熊迟缓地捂着屁股,滑稽地慢跑几步,挤进狭小的工作间。

咖啡馆是个迷你小店,只容四五张塑料桌子。工作间也很小,只是挤着摆了一张长条椅子,对面是员工存放个人物品的铁皮柜子。

没吊顶的屋顶管道狰狞密布,唯一的灯泡坏了,仅高处的排气扇转动着,透着一点呛人的白光。

熊本熊慢慢地卸下头套。巨大的头套之下是一张巴掌大的、瓷白的脸,湿透的头发丝黏在耳廓上。

她将背带卸下来,手臂钻到身后去拉拉服装的拉链,贴到了一双微冷的手,她陡然僵住。

那双手已经将拉链“滋啦”地拖下来。男人滑腻的声音从背后响起:“你看看,要帮忙也不说一声。顺手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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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偶服装从两边滑落下去,盛夏时节,女孩仍旧穿着浅杏色棉麻长衫长裤,此时已被汗水打得透湿,贴在身上,隐约勾勒出一道弯曲的腰线。

那只青色血管虬劲的手,扯住长衫背后,有一搭地没一搭地轻轻拉动:

“热吧小衡?我早说给你开双份工资,你就是不肯。”

四十多岁的光头胖子,是咖啡店的老板,发茬子下面脖子上的肉垒了好几层,话里带着腻甜甜的讨好。一双向下的眼,看着衬衣背后隐约透出的黑色文胸的搭扣。

他的食指忽然被一只冰凉的手握住,原来是那女孩将手伸到背后,止住了他的动作。

这个女孩子,出一身汗,手还是凉得像冰块似的,不过让她这么不声不响地捏着,倒是怪舒服的,他也就顺着她,没再动了。

女孩扭过身来,自顾自朝外走,摘下挂钩上的绿色围裙,熟稔地挂在纤细的脖颈上,不声不响地走向了柜台。

迎门的光线,从下颌开始,慢慢落在她脸上,逐渐勾勒出一张没什么血色的姝丽面孔。

一双眼黑漆漆,如点墨,像千禧年流行过的日式艳鬼娃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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