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甘牧斯大头

第1章

虞楚越收到一个快递，是一面化妆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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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面小圆镜不到三寸宽，背面画着一只卡通小鸡仔。

有点丑。他在心里评价。

虞楚越将镜子翻来覆去看了半会儿。日光灯下，青年的手背光滑得不像人类。

虞楚越很少网购，也没有给他寄愚人节礼物恶搞的损友。

曾有个家伙给这名燕都大学的性冷淡校草寄了条死亡芭比粉小洋装。第二天，那位胆大包天的仁兄肿成了一只猪肝色生物。

虞楚越指节在镜面的小鸡崽上敲了敲，将镜子放回了兜里。

他听到走廊上的学生正议论纷纷。

“据说洛夫克拉夫特公司会有大动作……”

“他们又要推新游戏？上个打折月还过去没多久，我荷包都撑不住了！”

“不是，洛爸爸好像是想和佛岁、蒸汽和育青那些大佬一起整一个大型联合直播……”

如今游戏是年轻人的话题中最广泛的词汇。“完美的事物只会在虚拟世界中存在”，这个观念泛滥成灾的结果，是旧时代娱乐产业走向末路。

与此同时，云算法的推进使得虚拟人物具备了神经网络，能模拟人类进行日常应激反应。外表光鲜、各有所长的游戏npc代替了传统明星，成为大众的精神偶像。

依托人们的想象而创造、永远不会人设垮塌的“神明”，还会有谁不喜欢？

虞楚越抬眸扫过他们，走到门口。

自动感应门开启，激烈的讨论湮没在雨里。

正值十一月初冬，晚上七点。适逢阴雨连绵的季节。

天上却异常明亮，刺眼得不像是夜晚。

大地一片红光。

虞楚越举头望去，瞳孔骤然一紧。

偌大的夜空，冰冷地跃动着两行血红色字迹。

【现在是华夏时间19:29。】

【距离游戏开始还有39秒，请玩家注意时间。】

蛰伏于久远记忆的不祥之感霎时爬满脊骨。

虞楚越不假思索跃出门外。一根刀锋擦过他的脸颊，割破皮肤泻出血光。

混乱、黑暗，与狰狞的邪恶交织。在学生混乱模糊的尖叫里，虞楚越折身跑回快递站，一张透明的网向他扑过来。

他躲闪不及，被牢牢缚在地上。

虞楚越挣扎着，从上衣口袋里甩出一把折叠小刀切割绳网，可这显然是无用功。

这张网是由凝胶喷射瞬间形成的，一头牛都无法扯断。

虞楚越却很冷静。他听到螺旋桨扑腾的声响，撇头一看，一架小型旋翼机悬停在他上方，毫无声调起伏的语音从空中降下来：

“在逃游戏角色捕获成功。

“姓名，虞楚越。编号，5229。

“准备回收角色5229号。”

听到这里，虞楚越心下了然，暗自哂笑。

——虞楚越，男，十八岁。

在换装手游“钻石星辰”里当主角的那段时间，被叫作“楚月”。

他从游戏中逃脱，来到现实世界，伪装成人类，进入大学就读，已经过去一年时间。

现在，他被钻石星辰的运营方克里斯集团发现了。

手臂传来带着凉意的刺疼，一管针剂被注射到他的血液里。

虞楚越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在逐渐陷入模糊。

喷射凝胶网的旋翼机停在了他面前，一线红光射入他逐渐涣散的瞳孔。

拥有自我意识的游戏角色窃取人体躯壳潜逃到现实，这样的案例并非少见。被抓捕的在逃者大部分都会被送回游戏运营方的工厂，进行销毁处理。

虞楚越对于他的命运并不担心。

他知道，他的数据对于克里斯集团尚有价值。

黑暗中，他听到时钟秒针走过的声音。

三十多秒的敲击之后，数千万的礼炮从世界各地飞上高空，绽为灿灿星火，绚烂如天空花园。

遍布五大洲的步行街、大型商业中心、娱乐大厅上，无数巨大荧屏突然跳出同一则pv预告。

密密麻麻的行人停下了刷手机的手指，抬起头颅。

荧屏上是当代人气最火热的虚拟主持人王碧池的影像。背景是五楼高的触手怪物。

穿着鲜红连衣裙的少女王碧池举着话筒，神情激动。

【久等了，各位！现在是燕都时间晚上七点整，欢迎来到爱手艺虚拟王国！】

看到这张熟面孔，人群下意识地开始欢呼。

他们已经习惯被娱乐占据大脑。

【本次逃生主题游戏大型直播，由洛夫克拉夫特公司联合奇克奇克、蒸汽机、育青等十五家著名游戏平台冠名播出。】

荧屏内的天穹被浸染上邪恶的红色。触手从少女身后如食人花张开。

【群星正确之时，无数邪神自沉睡中复苏，巨大的邪异生物降临人间，露出狰狞笑容。】

【地球正走向末日。为此，远古的女神召集万名英雄，将人类最后的希望寄托于他们肩上。】

【相信在座的各位十分熟悉这些英雄的面孔……】

无数游戏CG图弹出，上千张人气游戏的NPC人设覆盖了王碧池的脸庞，车水马龙的街道被映照得五光十色。

人们发出惊疑的呼喊。

“有生之年我居然见到那么多大佬联动！”

“这莫不是破次元壁了！感天动地！”

【坐在观众席的您，在接下来的几个月内，将看到一万位著名游戏npc运用智慧与力量、勇气与机遇克服难关，破解谜题，寻觅潜藏于无尽恐怖之下的残酷真相。】

【您的援助将成为英雄们前进的动力，请为您心爱的游戏偶像投出宝贵的一票！】

人群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随即，如同一根点燃的火柴掉进引线堆，地球陷入震耳欲聋的狂欢节之夜。

“我想让莉莉丝跳兔女郎脱衣钢管舞！”

莉莉丝是火爆大江南北的恐怖游戏《魔女传奇》中身材火爆的美艳反派。

“御剑十五郎在哪儿？我要看十五郎大杀四方！”

御剑十五郎是近日超火爆的推理游戏《逆转侦探》中智商高达140的主角。

虞楚越听不到人群的欢呼。

在他的意识被导入虚拟世界的过程中，脸庞被逐渐溶解，露出原来样貌。

秾丽妩媚的眸盛着玫瑰，纤长黛眉飞入鬓角。浓密鸦睫掀动间金光跃动，宛若溢满霞与雾的破晓之际，六翼天使渐渐撑开的翅膀。

这是令人失魂落魄、甘愿蹈火自焚的致命妖娆，扎根于人心最火热、饥渴的一点上，恰似在冰天雪地里怒放一支猩红蔷薇。

并非夸大其词。

钻石星辰步入推出期的前夜，虞楚越尚还沉眠于仿生数据库中。这一周内，面对着这张脸庞，终日埋头工作的研发人员患上抑郁症、跳楼自杀的概率高达40%。

身亡的研究者所留遗书，用一种饱含痴迷的疯狂语调，写下了一句叫人困惑的话——

“唯对虚妄的月求而不得。”

正如克里斯首席设计师所惊叹、所后怕的那样。

虞楚越长了张天生就该穿裙子的脸。

只可惜是个男人。

【数据扫描完毕，恭喜您的外貌值达到99。您已进入第二轮逃亡。用您的姿容蛊惑更多灵魂吧！】

【数据录入完毕，您已成为换装游戏赛区第23名英雄玩家“楚月”。获得称号lv1卖火柴的小女孩。】

【正在为您匹配队友。】

【您的队友已抵达。】

一股暖流将虞楚越包裹，阳光照入他的眼睑。

虞楚越睁开眼，环顾四周。

他所在之处是一辆旧世纪马车，印着藤蔓状暗纹的碧绿绸布装点座垫与门帘，角落有些没抹干净的水渍。

窗外田野筑起篱笆，大部分都已荒芜。黑夜正从远方翻上来，隐约能听到海鸟嗥叫，咸湿稀薄的空气昭示这是个阴雨连绵的季节。

天花板下悬吊的油灯晃悠悠，他的对面坐着一个身穿巴洛克风蜜桃色小洋裙的小姑娘，双眼紧闭，面色苍白。

与此同时，洛夫公司的大厦内。

颀长俊美的男人孤身而立，弯腰从散落在地上的资料里拾起一张卡片，放在桌上。

幽灵似的月光透过乌云，穿越了大厦顶层的落地窗，照见男人嘴角的冰凉笑意，以及卡片一角。

画中之人，正是虞楚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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