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白砚第一次饮酒。

对于酒酿的印象,最初是儿时江府设宴,宾客齐聚一堂。

他坐在爹娘身旁,见每人桌前各有酒盏,唯独他,得来一杯桃汁或江桂饮。

“小孩不能喝酒。”

父亲温言哄他:“待你长大,爹爹把酒窖里的剑南春拿来,我们不醉不归。”

江白砚懵懂应下。

在他好奇的注视中,客人与爹娘啜饮盏中酒酿,或连声称赞,或豪爽大笑,又或颔首低眉,喟叹“好酒”。

彼时的江白砚想,他们看上去,是开心的。

后来见到酒,是在邪修囚禁他的地下暗室。

邪修偶尔饮酒,推门而入,携来的酒气浓烈呛鼻。

紧接着,是比寻常日子里更为暴戾残忍的折磨。

江白砚记得,酒后的邪修曾生生剥下他鲛人形态的数枚鳞片,血肉模糊,疼得钻心刺骨。

在幼年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江白砚对这种气息心存恐惧。

如今倒是不怕了。

他亲手斩杀邪修后,行走于九州四海,途经过不计其数的酒肆,也听不少人提及,酒可解忧。

江白砚想到的,永远是邪修醉酒后双目猩红、五官扭曲的面貌。

他只觉得可笑。

酒或许能够忘忧,但归根结底,是让人丧失理智,不再清醒,沦为欲念驱使的傀儡。

江白砚对此毫无兴趣。

今日不知怎地,他竟参加了这场庆功宴。

还稀里糊涂饮下一杯酒。

在以往,捉妖结束后,江白砚习惯于谢绝每一次酒宴。

花香充斥唇齿,头眩目昏。

好似坠入一个清浅的漩涡,江白砚后知后觉地参悟,他不对劲。

他为何要因施黛在房檐受冻,便将她背回莲仙神宫?

为何要陪她接受失踪女子们的邀约,去吃那顿吵闹不堪的饭?

又及,当施黛抚上孟极的白毛,他心底滋生的念头,竟是想起自己的鲛尾。

他为何要在乎,施黛愿不愿意去触碰?

种种行径经不得细想,宛如纷繁错杂的线与网,越深思,越将他困缚其中。

玉露白的味道,比江白砚想象中更加古怪。

甜意后面紧跟着辣,化作小刀刺在喉间,他蹙紧眉头,才堪堪忍下一声轻咳。

这是酒?

难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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