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亮的阳光里,院子里绿暗红轻,邓舍在台阶下呆了会儿,猜度不出姚好古究竟是真心、抑或是做戏。

他特别点出冶炼场外的谈话,邓舍很糊涂,当时被姚好古步步紧逼,邓舍根本无暇细想,许多话都是脱口而出,早没了印象。他想了半晌,摸不着头绪,不禁有些忐忑,转了两圈儿,想起了洪继勋,忙叫人去再把他请回来。

回到堂上,展开姚好古的条呈,邓舍心不在焉地瞄了两眼。看惯了洪继勋的行书,姚好古的字儿谈不上好,满篇小楷,胜在清晰工整、中规中距。第一页写的合作社劝农事宜,抬头一行大字,写道:“将军欲民富耶?欲豪强富耶?”

邓舍顿时有了兴趣,先看了两行,姚好古先三言两语地做了肯定,后边多是批判之言。每一句都如黄钟大吕,字字人所未想,利弊两端,跃然纸上,便如亲见。邓舍耐不住性子,几乎是一目十行地看完,看完了,又拐回头,细细从头再看。

姚好古详细地论述了村社制度的沿革:元承金制,世祖至元六年正式确定。立社之目的,在劝农桑、兴水利、立义仓、办学校、敦风化;同时兼备监督地方、防奸察非、征调赋役等的任务。

也就是说,邓舍组办的合作社,其实早就存在了,只不过相较这个村社制度,合作社多了一个流通货物的职责。

然后,姚好古提出了很多的问题,归根到底:社长何人可任之?人皆有私心,又多为异族,将军如何可管束之?社长假设暴贪,集全社之力、用全社之货物,谋一己之私,将军如何管束之?能做社长的,肯定是当地豪强,豪强则愈富,社民则愈贫,一旦激起民乱,将军如何管束之?

为了证明他不是妄言虚语,接下来,他略略举了社长可能谋私的例子。

其一,比如劝农桑。劝农桑名为劝,实为强制。劝农使把任务下给社长,社长把任务下给单个的社民:每户垦田多少、种粮、桑多少等等。

理论上来讲,这个任务要按每户丁壮的多少而有区分,可不排除有些人家丁口少却想多种地,有些人家却丁口多而想少种地。因为种地亩数和秋后赋税直接挂钩,还有可能会出现有些人家种地多却上报少,有些人家种地少却上报多的现象。如此,社长就有了从中弄虚作假、敲诈勒索的机会。

其二,比如设置义仓。各社之长如果擅自出纳,名实相诬,上下其手,谋取私利,如何去办?

其三,比如敦风化。风化,也就是风纪。社长有了掌管社众的权利,就很可能出现包揽讼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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